當年淩霜以為淩雲府毫無生還，於是年僅十四歲便只身闖入奸臣張無量府中，斬殺張府十幾人後不幸被抓。而後被魏亮押解前往瑞城，目的便是為了引誘藏匿在瑞城的淩風出現。

同時也是逼迫當時還是瑞王的皇帝出手相救。

瑞王和淩風的父親淩天將軍一直以來都是知己好友，淩天出事後，瑞王三跪九叩上殿祈求皇帝明察。奈何皇帝太過昏庸無能，聽信讒言，將他罰回了瑞城。

若非他名聲在外，又是皇帝的親兄弟。否者這件事恐怕就連他都自身難保。

瑞城雖然是瑞王的封地，但在張無量一手遮天的朝堂上也不敢輕舉妄動。況且魏亮押解淩霜過來，為的就是讓瑞王行動，從而給他按個罪名，好將他鏟除。

就在一籌莫展之際，淩霜絕食尋死，魏亮無奈之下心生一計，並且相中當時還只有十歲，在街上賣繡品香囊的顧念去照顧淩霜起居飲食。順便將顧念作為一條釣魚的線，讓那些蠢蠢欲動的人主動上鉤。

然而他怎麽都不會想到，最終淩風至始至終都未出現，瑞王也從未出手，可淩霜卻在銅墻鐵壁的宅院裏消失的一切，都是顧念的功勞。

聲東擊西，渾水摸魚。顧念用了兩招，便讓魏亮灰頭土臉的回了皇城。

而今當顧念再次站在他面前，他早就聽聞了鎮國公娶的人是當初救了他的人。如今回想當初在瑞城的種種，竟然有種細思極恐的感覺。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，但他怎麽都不相信，那是一個十歲女孩能做出來的事情。

顧念淡淡一笑，道：“當初你在玲瓏巷子見到的陳覆，就是淩風。”

確定了這件事，魏亮那把白花花的劍距離顧念的脖子又近了幾分，表情也變得猙獰起來。“你耍我？”

“不敢，只是求個生存罷了。”

“呵，當時你覺得你這個孩子聰明伶俐，倒是沒想到這般聰明得緊啊。我喜歡聰明人，但我不喜歡聰明的敵人。”

“你要殺我？”

“現在自然不會殺你。”

“你想等淩風回來？”

魏亮沒回答，顧念卻道：“我也不知他何時回來，不過在此之前，我有個問題要問你。”

魏亮挑眉道：“說。”

“你在這房間多久了？”顧念蹙眉，很少能看到她如此凝重的模樣。

魏亮嘴角慢慢揚起，露出了一個猥瑣的表情。只是還未開口，顧念便先道：“好吧，算我沒問。現在外面都不知道淩風什麽時候回來，我們可否坐下說話。我這人不喜歡站著。”

這點顧念沒說假話，她這個人雖然不懶，但也是能坐著絕對不會站著的人。

魏亮再次挑眉，還真沒見過那個將死之人不但不怕死，還會用這種尋常的語氣說話。

“怎麽？你還怕我這個不懂武功的小姑娘？”顧念道。

“好。不過你若是敢叫，我便會毫不猶豫的一劍殺了你。”

“你放心，就算我叫，最近的一個侍衛跑到我這裏最快也需要花上三十秒，而你殺我，之需要兩秒。你既然能無聲無息的來，自然也能無聲無息的走。你說了我是聰明人。”

魏亮提起嘴角笑了笑，道：“果然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。”說完，他將劍收起 ，卻沒有入鞘。而顧念的脖子呈現出一條微微的紅色，依稀冒著血珠。

他們兩人都並未在意，像是多年不見的故友一般走到桌邊左右坐了下來。顧念將常備的糕點往魏亮那邊推了推，道：“這請情況也不好叫下人上茶，便吃點糕點，就當我盡盡地主之誼。”

魏亮打量著顧念，一只手的食指無意識的敲打著。自詡識人無數的他，此刻竟覺看不懂眼前的這個小姑娘。

“你這小姑娘倒是有趣。聽聞你叫顧念？”

“是。花花是小名。”

“其實我一直想不明白，當初在瑞城，淩霜究竟是如何消失的？”魏亮直接了當的問道。

“我是一個生意人，生意人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。雖說我現在被你挾持，但我覺得我們依舊平等，不如這樣，我們交換問題如何？”

魏亮哈哈一笑，眼中帶著煞氣，道：“你從何處看出我們平等？你的小命可都在我手上。”

“你既然要利用我等淩風過來，那你的目標是淩風。若是我死了，淩風定然上天入地為我報仇。就算你現在能逃，卻不代表你能逃一輩子。再者說了，淩雲府戒備森嚴，若你此次打草驚蛇，他日再想取淩風性命恐怕無望了。”

“你當真只是商人？”

“當真。”

“我怎麽覺得你像一只狐貍呢？”

“多謝誇獎。”

魏亮這次倒是真心實意的笑了笑，道：“有趣有趣。”說完，深呼吸了一口氣，喃喃自語道：“好久沒有這般有趣了。“好，我們便以問題交換問題。不過你確定你交換了有用？”意思很明顯，要是魏亮一劍殺了她，她知道得再多都沒用。

“有不有用暫且不說，我只在意有還是沒有。我先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。當初你把淩霜鎖在假山當中，你以為他是騷亂開始之前就被人救走，其實不是，他是騷亂最後才被我偷了鑰匙交給了淩風讓他救的人。至於其中玄機，來自於一塊黑布。當夜太黑，就算你派人去查看，打著燈籠也不會註意藏在黑布後面的淩霜。況且騷亂四起，你覺得你派去查看的人會有多認真。”

魏亮點點頭，道：“確實是好方法。”

“你來這裏只是為了殺掉淩風，給張無良報仇？”

“是。”

顧念沒想到魏亮會回答得如此幹脆，不過也是在意料之中。“……好，你問。”

“當時瑞王，是否參與了那件事情？”

顧念點頭。“既然張無良已死，為何你還要給他報仇？我聽聞過張無良對你有知遇之恩，但恕我直言，若你的知遇之恩是建立在無辜的生命之上，那你這不叫報恩，只能是為虎作倀。”

魏亮一楞，顯然也沒想到顧念會這般直白並且誠懇的說出這句話。不知道為什麽，別人說這些話，魏亮都會覺得那些人冠冕堂皇。而眼前的這個小姑娘說出來，竟然讓他覺得像是一個最關心他的人所說出來的一般。

然而他知道，眼前這個小姑娘，比他的對手來得還要陌生。

“我不管世人如何作想，成王敗寇，我只是做我想做並且認為對的事情罷了。”魏亮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說出這番話，他明明可以什麽都不用說，什麽都不用解釋。或者露出兇神惡煞的表情，可能眼前這個小姑娘便會收斂她的小聰明。

哪知顧念不但沒有反駁，反而點頭道：“確實如此。相比起大多數隨波逐流、渾渾噩噩的人，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，這點，單單就評論你這個人來說，還算不錯。”

魏亮前三十多年怎麽都不會想到，竟然會有人給他一個‘還算不錯’的評價。然而給出這個評價的人不但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，還是敵人的女人。

“你倒是會說話，我竟然有些不想殺你了。”魏亮笑了笑，然後俯身上前湊近顧念，幾近暧昧的說道：“不如你跟我走，做我的女人如何？”

顧念露出一個端莊大方的笑容，輕啟朱唇道：“可惜，你不是不想殺我，而是不能殺我。”

她的話音剛落，一把細長的銀劍無聲無息的搭在了魏亮的肩上。

魏亮的表情慢慢收斂起來，然後變得暴戾、陰側、風雨欲來。但他還是緩緩的坐了回去，轉頭看著那把劍的主人。

“辛苦你了，緋紅。”顧念沖著魏亮身後的女子笑道。

那女子亦是一身黑色勁裝，長發盤起，利落的束於腦後。面無表情的瞪了顧念一眼，最終將目光放在了魏亮身上。那眼神和顧念一眼波瀾不驚，卻像是千年的冰山，叫人不寒而栗。

魏亮咬牙。“江湖第一女殺手，緋紅？”

緋紅冷笑了一聲，道：“正是。”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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